“‘狼文化’可能是被外界曲解了,其实就是三个精神:敏感性、团队性、不屈不挠性。”日前,记者从华为心声社区了解到,任正非在接受《南华早报》采访时表示,“我们既没有996,也没有007,我们最基层的员工想多加一点班也不行。”
任正非对记者表示,“我们在劳动合同方面高于中国标准,因为要接受欧盟调查,如果我们加班过多,他们(欧盟)没有加班那么多,这是对欧盟劳动者不公平,会(受到)制约。所以,我们最基层的员工想多加一点班也不行,超过一定小时数以后原则上是不再给报酬的。”
任正非解读华为“狼文化”
任正非认为狼有三个特点:敏感性、团队性和不屈不挠。
他指出,狼最大特点是鼻子很敏感,狼很远能闻到肉,冰天雪地也要找到那块肉。这就是对市场的敏感、对客户需求的敏感、对新技术的敏感,代表一种敏锐的认识。所以,敏感程度很重要,能知道客户的需求在哪儿,知道十年、二十年后科学技术的方向在哪。
其次,狼不是单独出击,而是群体作战,代表了团队精神。一定要有团队精神,这个世界单打独斗是不会成功的。
任正非举例称,公司在推行“涂丹丹模型”,涂丹丹是一个小女孩,领导一个团队,她提出的模型是三个博士、两个硕士组成一个团,后面又补了两个实验工程师,一个秘书或文员。“一些事务性工作让文员做,实验性的工作实验工程师可以做。实验工程师可以年轻一点、学历低一点,但是在这么强的老师带领下也会成长起来,甚至超过老师,所以我们提倡团队精神。”
再次,狼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不屈不挠,拼死拼活也要做成这件事。
“干部不能发现有困难就要求换岗位。为什么?换到别的区,即使从高职位换到低职位岗位,也会压制了那儿的年轻人成长,所以,不能换。不行就去给这个团队煮饭,也要在那里,战役打下来,你也是有功的。”他解释称,原来是一把手,退下来可以做“炊事员”、做后勤保障。“我自己就是一个后勤保障人员,主要是倾听困难,各个方面有什么困难,组织解决困难。
另外,任正非告诉记者,“由于我们不是上市公司,对未来的投资是非常舍得的。我们自己知道,丢在土地的肥料明年的庄稼会挣回来,为什么舍不得投呢?我们内部很统一的认识就是要增加土壤肥力,不能去透支土壤,这两年把庄稼割了,明年不长庄稼怎么办?考核干部也有一个指标——不仅要看你割了多少庄稼,还要看土地肥力够不够?明年、后年、十年、二十年以后土地还能不能保持旺盛的肥力。”
据介绍,华为内部在高级干部中也考试,考他们“丢在土地里面的猪粪、牛粪是什么?”此前,华为轮值董事长徐直军对外表示,对科学家、专家、工程师进行投入。
“对未来的投资主要靠科学家、优秀的商业领袖,而科学家最大优点是花钱,没钱他怎么做科学研究和实践?所以,我们科研经费的投资从来都是很多的。”任正非透露,今年的科研经费要超过200多亿美元,去年150多亿美元,今年又增加了58亿美元的预算。
“6G被人类使用应该在十年后”
提到对于5G的未来发展,任正非认为,技术改变的是人类。“比如,华为松山湖园区是用5G建的,沙特油田也是用我们的5G来建工业园区网。将来5G如果只是提供超大规模流量,那5G本身就失败了。所以,5G主要是有很多性能适合用于工业控制,它的高带宽、低时延等功能都有利于工业制造。现在差不多一半的工业制造完全可以用5G来做自动化和人工智能的管理,但对于太精密的制造,现在还有些达不到,还在攻关。5G最大用处是面向企业业务。”
他进一步举例称,“现在,巴西的大露天矿山可以完全无人化,是用5G来控制。在非洲地区,如果有农业机械24小时作业,这会有多好的效果。这些技术还有很多用途,5G也只是刚刚诞生,在使用功能上还没有达到很强的程度,还要继续在数学、理论上研究,使得在更短的毫秒级抖动中保持稳定,这样可以在高精密制造中发挥作用。所以,5G后面路还很宽、很长,对于华为来讲,需要更多的伙伴一起合作。”
任正非还指出,“与5G同步,我们一直在做6G。但是6G在理论等各方面上还没有突破,因此6G被人类使用应该在十年以后。”
海外市场需求与逻辑
被问到“为什么刚开始走出去时,华为不考虑先走入高端市场或者盈利额度比较高的市场呢?”任正非答道:“当时,我们在国内的市场空间没有那么大机会,我们要生存下来,需要走向国际市场。那时,我们选择了先从非洲启动,因为非洲正处在战乱阶段,很多西方公司都跑了,但非洲还是要通讯网络的。到现在,我们在非洲的市场占有率世界第一,就是当时积淀下来的。
他指出,随着华为越来越先进以后,才逐步走入高端市场。当年,中国市场的不先进,使西方设备在中国市场都是供不应求的。西方设备在中国非常好卖,因为他们技术先进,已经成熟了。
“在早期时,我们只能从市场缝隙里先做一些简单的东西,然后一步步成长起来的。”任正非指出,“中国买家大量排队,等西方公司给一点设备,他们派到中国来的人对中国文化比较熟悉,比如中文、英文都讲得好,他们来与客户喝喝红酒,谈谈哲学,打打高尔夫就做完生意了。但是,他们这样没有“狼文化”,没有努力,后来就让我们一点点掏空了。不是我们抢了他们的市场,是他们自己把市场丢失了。所以,我们这样持之以恒的努力,通过几十年努力,慢慢走到前沿上来了。”
而对于海外市场,任正非表示,成就感最大的是欧洲,“基本所有的欧洲国家都很喜欢我们。”
“我们在欧洲的突起,也是公司改革的结果。欧洲有很多旧房子,街道很窄,不能修很多铁塔,如果设备很重就会把旧房子压塌,那怎么办?我们的无线系统SingleRAN又轻又小、功率又强大,这样我们就突进了欧洲。包括现在的5G基站,我们也是目前世界上最轻的,只要一个人手提着就可以安装,随便挂在墙上、下水道、电杆上都可以,很简单。”他强调,为什么欧洲那么多人喜欢华为的产品,就是因为我们能解决问题。“我们从没有挫折感,困难不等于挫折。一些很贫穷的国家,我们也要在那里做业务,比如南苏丹这些国家很贫穷,但我们要求给那边员工的生活标准要达到瑞士富人的标准,工作标准达到欧洲的标准,员工艰苦奋斗不一定要生活艰苦。我们要为全世界人民服务,不能说哪儿赚钱多就去哪,不赚钱的地方也要去。
“希望大家都把我忘了”
与企业家、教育家和思想家不同,任正非指出,希望自己是“忘了家”。“希望大家都把我忘了,不要把我记着。你把记我的时间学点科学技术,做点贡献,想我一个糟老头干什么?想未来,想世界,年轻人不要给自己增加很多负担。”
他还透露,华为就不太重视历史,走过的路从来没有记录。华为的文件管理有一个“日落法”,所有满五年的文件就要“日落”。“文件太多,公司运行速度会很慢。”
“我最大的理想是上街喝咖啡,谁也不认识我。疫情期间,我逛了深圳许多公园,也去喝了咖啡,逛了商场。感受到深圳(这个城市)很美好,但是过去我没有享受到。现在因为‘网红’,一出去就被围观,拍了照片还拿去上网。以后我老了,满脸皱纹,戴着帽子,杵个拐杖出去重新看看美丽的祖国。”